为何乌克兰危机或将引发中东的“大饼危机”？

詹姆斯·斯内尔

乌克兰土地肥沃而富饶，数百年来一直是“欧洲粮仓”。在和平时期，乌克兰是世界主要粮食出口国之一，包括最重要的小麦以及玉米、黑麦、大麦等。2021年，乌克兰出口近2000万吨小麦，成为全球最大的小麦出口国之一。乌大部分麦田位于该国东部，现在该地区已从“农业中心”变成了战争前线。

世界粮食计划署去年采购了乌克兰50%的小麦，正在努力着手解决乌克兰境内与境外难民所面临的饥饿问题。如果战争持续下去，农业劳动力将大量减少，欧洲一些最肥沃的土地也可能遭到破坏。作为冲突另一方的俄罗斯也是全球最大的小麦出口国之一，战争导致小麦需求的大幅飙升和价格上涨，威胁到全球粮食供给。这一挑战在欠发达国家尤为突出，在新冠疫情大流行的两年时间里，全球通货膨胀和粮食短缺已经增加了饥饿和饥荒的风险。中东北非国家由于严重依赖乌克兰和俄罗斯的小麦进口， “小麦危机”迫在眉睫。

2020年，黎巴嫩一半的小麦需从乌克兰进口。目前，黎巴嫩已经面临粮食和燃料危机，近四分之三的人口生活在贫困中，有能力借贷的家庭被迫赊购粮食，大量家庭为了省钱而不吃饭，更为糟糕的是，主食价格的飙升将进一步加剧黎巴嫩国内的粮食安全问题。加州伯克利环境研究中心突破研究所（Breakthrough Institute）的食品与农业分析师亚历克斯·史密斯上个月在《外交政策》杂志上发文写道：“在14个依赖乌克兰小麦进口、小麦消费量大于10%的国家中，大部分国家正因国内持续的政治动荡或暴力活动面临粮食危机。”比如也门，自该国十年前爆发内战以来，一直遭受持续不断的饥荒，还有利比亚和埃及。史密斯在《新阿拉伯人》中进一步说道：“农业贸易中断的程度取决于冲突发展。若在即将到来的收获或种植季出现结构性中断（乌克兰小麦冬种夏收），如粮食出口受阻、农业设备损坏、设备燃料不足，我们很可能会看到这场全球粮食供应危机的最坏情况。”他表示“其实农业贸易中断已经发生，目前黑海的贸易已经停滞，这意味着乌克兰90%以上的小麦将无法通过港口运往国外。”那些依赖乌克兰小麦的国家将面临艰难抉择。他们必须评估粮食和小麦的战略储备——用于养活国内人口和牲畜。他们能释放多少战略储备？有哪些可选择的替代品？史密斯表示“只有部分国家拥有大量的战略粮食储备。黎巴嫩据称只有1个月的小麦储备，埃及声称储备粮可维持4个月。我还看到推特上有人说埃及粮食储备能熬过11月，但这还未得到证实。突尼斯则声称他们能撑到6月，而利比亚和也门可能没有战略储备粮。”至于替代品，寻找、加工、进口过程耗时，且对战争的反应十分滞后。“粮食价格已经开始上涨，”史密斯表示。全球市场动荡导致全球范围内小麦价格上涨——无论短期如何变化，这种情况将可能持续。在欠发达国家，这可能会使极度贫困者无力购买面包或大饼。“即便找到乌克兰小麦的替代品，也难以抵挡粮食价格上涨。另一方面，部分国家还可能面临政治挑战，民众将要求政府保障粮食市场供应充足、价格稳定。”粮食短缺导致饥饿和营养不良，使最贫穷与最脆弱群体的健康状况恶化，对流离失所者和难民来说尤为严重。对于那些依赖外援的国家，全球物价上涨意味着饥饿和配给面临困难。

土耳其中东研究中心（ORSAM）的叙利亚研究员苏海尔·加齐在《新阿拉伯人》上发文写道：“叙利亚大饼短缺，但其他小麦产品仍可买到。至于价格，相较于其他国家，叙国内物价已经相对较低。但受其他食品价格上涨影响，在叙利亚家庭的餐桌上，大饼变得尤为重要。” 苏海尔·加齐和伊丽莎白·楚科夫2020 年进行的一项研究发现“在叙利亚经济持续低迷的情况下，对粮食的依赖导致饥饿与痛苦，而疲软的叙利亚货币更是加剧了这一状况。”另外，政府切断面包补贴的另一个后果是“主食黑市”的出现。苏海尔·加齐认为“在叙利亚，黑市小麦的售价是补贴价格的五到十倍。大部分小麦种植地不受政府控制，这加剧了叙农业经济的混乱局面。乌克兰战争可能会破坏粮食供应的稳定。按叙利亚总理阿诺斯的说法，2023年叙利亚约需25万吨小麦。”自十多年前爆发战争以来，叙利亚一直依赖小麦进口，但随着叙货币贬值和购买力下降，国内食品价格持续上涨。外部危机使已经面临威胁的粮食系统雪上加霜。苏海尔·加齐指出“小麦供应的任何中断都会导致大饼店排起长队并抬高小麦的价格。这也将迫使叙利亚政府将更多的预算用来进口因俄乌战争爆发导致油价和运输成本上涨的小麦。”苏海尔·加齐还认为“叙利亚全境都将受到影响，叙政府控制地区影响最大，因为叙西北部以及东北部拥有非政府组织的额外支持。”

对于脆弱或支离破碎的国家来说，外部粮食危机会破坏公民与国家间法律或经济上的联系。伴随着燃料和电力短缺，粮食短缺加剧这些国家的紧张局势，催生走私活动和黑市的出现。

在整个中东地区，大饼等主食是高度政治化的商品，这些商品的价格上涨极易引发国内民众不满，造成社会动荡。在政府声望已经很脆弱的国家，棘手的粮食危机将进一步弱化政府的公信力，还可能持续引发国内民众抗议。相应的，政府为控制公众情绪，可能采取胁迫和暴力手段，进一步加剧国内民众与政府的敌对情绪，造成社会动荡，给外来势力、恐怖主义可乘之机。

俄乌危机将持续多久，这场战争是否会摧毁乌克兰整个农业经济还有待进一步观察，但中东地区的粮食危机似乎已经到来。

本文刊登于2022年3月2日《新阿拉伯人》

（注：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

翻译 | 欧阳玲

审校 | 谭 旻、温越涵

排版 | 温越涵